“中年姐姐”小雪第一次登上线上舞台就凭借对婚姻、家庭的平实讲述引发观众共鸣。
“我是一个中不溜的人，到了一个中不溜的年纪，过着中不溜的生活。” 40岁+的北京脱口秀女演员小雪在《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》第二季（后文简称《脱友2》）这样介绍自己。第二赛段，小雪以295票（一共300票）的分数成为该赛段最高分，直接晋级。这位此前专注于线下演出、拥有个人专场《一地鸡毛》的“中年姐姐”，第一次登上线上舞台就凭借对婚姻、家庭的平实讲述引发观众共鸣。从差点在第一期被淘汰，到用与孩子相关的“家长里短”炸场，小雪的突围之路，恰如她在专场中传递的理念——生活真正的力量，正来自于这份“中不溜”的平凡之中。
线上线下两种方式
从舞台差异中体会到生存智慧
“因为节目组邀请我了呀”——这是小雪对“一直专注于线下演出，为什么这次选择参加线上节目”问题的调侃式回答，其背后却有着线下脱口秀演员的现实考量。“主要还是希望能为线下演出带点票。”她直言，线下的专场脱口秀演员经常面临“内容好却卖不动票”的困境。之前她有一次去山西演出，当地脱口秀俱乐部老板的一条朋友圈感慨让她至今印象深刻：“东西是好东西，我没有办法跟你们一一述说，但就是卖不动票。”
作为拥有线下专场的演员，小雪深知小众演出市场的局限。“认识你的观众不多，卖票就很难。”她坦言，线上节目如同一个放大器，能让更多人知道小雪的专场是好内容。尽管是第一次参加线上脱口秀节目，这位自侃“岁数不小”的演员却笑称：“现在再不上，我就成夕阳红了。”
真正站到线上舞台，小雪才体会到两种表演形式的巨大差异。线上跟线下，从观众的喜好到演员自身的感受，都大不相同。她以自己的专场《一地鸡毛》为例，线下演出聚焦“家长里短”，像邻里拉家常般的娓娓道来，台下的观众能在平凡的故事里感受到力量。但线上舞台是另一回事：每个演员就给几分钟的时间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观众共情，或者把他们逗乐、让他们感动。这跟中年姐姐唠家常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小雪坦言，线上节目如同一个放大器，能让更多人知道她的专场是好内容。
《脱友2》节目第一期，她的表演就遭遇了“水土不服”。她讲了一段温和的婚姻生活小故事，险些被淘汰。这让她更清晰地认知到差异：“线下演出，灯光只打在舞台上，观众在黑处坐着，能专心听你讲；线上的舞台又亮又大，五光十色，观众还得注意自己上镜的仪容仪表，又要去看嘉宾导师的反应，心思容易分散。”更关键的是，在线下，演员能通过跟前排观众的眼神互动来带动气氛和调整节奏。线上节目的导演会提醒演员要看着远处的镜头，不要总看前排的观众，否则屏幕上呈现出来就像总在盯着自己脚下。
二者的差异也体现在观众对内容的接受度上。小雪自嘲是“中不溜的中年姐姐”——“往上没有山山大爷满头白发的鲜明标签，往下比不过年轻人的活力四射。自己的婚姻里没家暴，生活中没有极致的痛点，就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。”线下的观众能被她的娓娓道来带进去，感受平凡生活的味道，但线上“快节奏”的要求期待观点式的表达，她这种唠家常的风格显得有些“不讨好”。
就讲“家长里短”
在争议话题里找精准共鸣
在参加节目前和节目录制中，有不少同行劝小雪，不要一上来开场就讲婚姻家庭孩子，年轻的观众不好代入，很容易太早被淘汰。她多少也清楚，脱口秀比赛圈似乎有个“潜规则”——脱口秀演员不管之前讲得多精彩，一聊孩子准淘汰。连节目组也免不了担心，工作日来录节目的年轻人会不会接受小雪讲的家长里短，于是在节目开录前安排她参加了“快乐共暖”的巡演，先适应适应。
与“快乐共暖”巡演中的其他脱口秀演员相比，小雪是一个完全没参加过线上节目的“素人演员”。而来看这个巡演的观众，大都是因为线上脱口秀节目而喜欢上脱口秀的年轻人。小雪观察到，其他演员的表演都很“炸场”。轮到她上场，第一句自我介绍一出来——“大家好，我是一个已婚的中年姐姐”，场子一下就冷了下来。
“其实我能讲的东西很多，比婚姻孩子精彩的有的是。”小雪说，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：“你得先让人知道你是谁。观众接受了现在的你，才会想了解过去的你、未来的你，以及你的其他方面。”她觉得以“现在的自己”来开场，就算一开始喜欢自己的观众人数不多，至少能精准地找到受众。
在小雪看来，好段子与线上节目是“相辅相成”的。
于是，她顶着压力在《脱友2》的第一赛段讲婚姻，第二赛段继续讲孩子，“第二个赛段讲孩子，也是承接了我之前的身份和状态。讲了婚姻之后，顺理成章就是讲孩子。这个时候跳出去讲别的选题，反而不是很合适。”但她没想到，这种坚持换来了逆转——她的段子炸了个满堂彩，以295票的高分直接晋级。对于这个结果，她直呼“太意外了”。她回忆起表演结束后听到其他演员形容现场观众的认可：“雪姐，你知道吗？我们从侧面看观众席，就像‘山洪’来了。”
其实，很多主攻线下的脱口秀演员都有“线上讲过的段子，线下就不能用了”的顾虑，但小雪对此看得很通透，“人不能啥都要”。她认为线上节目能够帮脱口秀演员很好地推广，那么，演员就应该拿出真东西在节目中呈现，这是相互成全。如果只是拿“中不溜”的段子凑数，就不地道了。她算过一笔账：一个好段子留着线下，每周最多给几十人看。“线上一播，至少有几万人看。哪怕其中只有100人喜欢，也是在全国范围内快速找到了喜欢自己表演的100个人。这不比在线下今儿收集一个，明儿收集俩的强吗？”在她看来，好段子与线上节目是“相辅相成”的，“就像我的专场《一地鸡毛》，就想告诉大家：就算生活乱糟糟，也别忘了自己是谁。”
接纳“中不溜”
母亲托举下的脱口秀成长路
小雪的脱口秀生涯始于一场偶然。10多年前，单位团建组织大家去看脱口秀，同事开玩笑说，平时唠家常很幽默的小雪和台上的脱口秀演员才像“真同事”。后来小雪再去看脱口秀演出时，俱乐部主理人因女演员紧缺，临时拉她上台。“那时候讲的都是不能算脱口秀的、非常浅白的内容。可能因为当时行业刚起步，讲脱口秀的女演员非常少，那一场的观众对我特别包容，都愿意给掌声和鼓励。”这让从小在父亲“你干什么都不行”的打压式教育下长大的小雪有了自信，她第一次觉得：“原来我可以。”
开始讲脱口秀没多久，小雪就有了去天津商演的机会。去之前她有点“飘了”，信心满满地把天津的亲戚朋友全都叫来看演出。结果，那天的场子冷得像结了冰，最后她是哭着坐高铁回到北京的。高铁转地铁回家路上，她一路都在听《安和桥北》这首歌，等到地铁“安河桥北站”时，哭得更凶了。那一刻，父亲的否定仿佛又在耳边回响。
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，“不断练开放麦，一场好一场坏，就这么磨过来的。”支撑小雪走下去的，是妈妈的无条件支持。“从小时候开始，我爸就总说我干什么都不行。但凡有一点成绩，就说这是虚荣心、脏心眼子。我妈却永远鼓励我：‘没关系孩子，咱继续努力。’我从曾经一再在父亲面前认输，认为自己真的很差劲，干啥都不行，到现在觉得自己‘中不溜’，还可以继续往前走，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。这过程中，都是我妈妈在支持着我。”
小雪这位“中不溜”的中年姐姐在节目里让更多人看到，不必追求极致的标签，接纳自己，本身就是一种勇气。
一路走来，是妈妈的支持让小雪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凡，也能正视自己的优点：“我现在觉得自己在中不溜的年纪，过中不溜的生活，没什么不好。”接下来的第三赛段，小雪准备聊“女性代际托举”的话题，这也是对她第一赛段内容的延续与回望。“就像第一赛段我讲的，大家希望一个女性要坚强，但坚强的力量不是凭空来的。”她提到，之所以想聊这个话题，也有妈妈的影响：“小时候她托举我，现在我托举两个女儿，未来让她们成长为‘小巨人’。”
这种从生活中汲取的感悟，正是小雪的脱口秀的底色。无论是线下专场《一地鸡毛》，还是线上舞台的表演，那些看似琐碎的家长里短，那些没有惊天动地的平凡人生，恰恰藏着动人的力量。目前，《脱友2》仍在热播，小雪这位“中不溜”的中年姐姐在节目里让更多人看到，不必追求极致的标签，接纳自己，本身就是一种勇气。
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
编辑 黄嘉龄
校对 翟永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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